如意事 第372节
许明意含笑摇头道:“常吃便腻了,隔两日再去吧。” 今日燕王寻吴恙,兴许并无什么十分要紧之事,但她今早已是听说了,再有三日,燕王和敬王便要离京回封地了——祭祖之事与湘王的案子,已经耽搁了不短的时间,久待并非妙事。 所以,燕王今日多半是要同吴恙话别。父子叙别,她自是不便搅扰。 然而,却听一旁的小七说道:“王爷倒是还另外交待了一句,说是倘若许姑娘同公子在一起的话,还请许姑娘也一同过去。” 许明意听得一怔。 王爷怎就知道她和吴恙在一起? 吴恙有些不甚自在地轻咳一声——大约是因为他除了办正事之外,便多半是同昭昭呆在一起,是也没什么难猜的。 既是如此,许明意便随吴恙一前一后往平清馆去了。 待下了马车时,许明意已变成了一副少年模样。 来至馆内,便有眼熟的伙计迎了上来,熟稔地将人请去了后院雅室内。 吴恙到底是走的翻墙这条路,自是比她要快,待她到时,父子二人正坐着吃茶。 “晚辈见过王爷。” “此处没有外人,不必多礼。”燕王笑着伸手:“许姑娘请坐。” 许明意坐下后,燕王将桌上的一只朱漆雕梅花镂空匣子推到她面前,道:“我今日入宫向母后请安时,她托我将此物捎带给许姑娘,是当作先前在陵庙中得许姑娘相救的谢礼——此事不宜声张,她一贯又深居简出,不轻易见人,若突然宣许姑娘进宫,恐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。” 许明意点着头应“是”,这些道理她都懂,可是……先前太后娘娘不是都已经给过她一只陪嫁镯子了吗? 面前的匣子雕着镂空花纹,她隐隐瞧着,像是满满当当的首饰等物,且必定十分贵重,不由便道:“太后娘娘当真是太客气了。” 燕王笑而不语。 客气? 他倒觉得母亲是太心急了。 接下来,燕王同吴恙细说了一些交待。 听着这并不曾避讳自己的话,许明意心中隐隐有了些许分辨——总觉得王爷这些话里,虽未明言,却也似乎透露出了某种打算…… 这一世,太后娘娘并未出事,或还将依旧被皇帝当作人质留在京中。 可燕王显然还是有想法了。 想来这便是大势所趋,有些事情到了眼前,已经不是做与不做的问题,它通常并不给人选择的余地,而有决断的人往往明白,真正的生路不是空等来的,而是需要自己去闯——哪怕是刀山火海。 说到最后,燕王看着面前的两个孩子,并不隐瞒自己此时的想法:“即便不至于走到那一步,然而当今天下局势如此,山河已有飘摇之势,即便只是为了自保,亦不可毫无准备。” 吴恙和许明意皆认真点头。 这是来自长辈坦诚的提醒,也是日后他们所需要去面对的。 “离京之前,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办。”燕王说道:“当年那位旧人的具体住处,已经打听清楚了,我需亲自见上一面。” 此事他先前曾提过一句,吴恙还有印象——此人或许知道当年纪尚书二子之死背后是否另有蹊跷。 “王爷打算如何去见?”吴恙问道。 “现下我自是不宜冒然离京,故而本打算将人秘密带至京中相见。”燕王说到此处,看向许明意:“只是此事还需先同许姑娘打个招呼。” 这也是他此时提起此事的原因所在。 许明意的眼睛动了动:“莫非此人同我外祖家有什么关连吗?” 先前听王爷说,人在临元。 燕王含笑点头——许姑娘很聪明。 “据手下之人查实,此人这些年来一直在元家商号下的一间铺子里做事。” 他记得临元元氏商号,是许大哥原配嫡妻的娘家产业。 而他若要将人带到城内,直接相邀对方必然不会答应,为保妥当。不惊动不该惊动的人,少不得要动用些手段——也就是……将人暗中掳来的意思。 虽并不会伤及对方,但出于礼节,还是要同未来儿媳妇打个招呼的。 第465章 拉不住了 毕竟母后再三交待过了,娶儿媳妇过门这种事比不得其它,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粗心大意,需得尽量细致。 论起来,这并非是他所十分擅长的,但人活在世,哪有多少天生擅长的事情,不外乎肯不肯用心罢了。 “这个简单。”许明意立即道:“王爷不必出手,我且使人快马加鞭送封信过去,让元氏商号中的族人将其顺带带来京城便是,如此也更方便掩人耳目,绝不会叫人察觉分毫。” 元氏族人向来自立,虽不常登镇国公府的门,但基本的来往从未断过。 且元氏在京中也有几间铺子,时常会两地往来。 故而写封信,托元氏族人将人带过来,要比燕王殿下掳人来得更周全,人一丢好几日,元氏商号少不得还得报官。 “……”燕王怔然之后,不禁有些哭笑不得。 他提起此事,本意是要跟孩子打声招呼,可小姑娘直接就将事情给揽下了。 不知道的,倒要说他委婉暗示孩子帮忙了…… 偏生小姑娘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,神态认真地道:“都是为了事情能办得更妥当,王爷不必同我客气。” 见小姑娘眼神坦荡,燕王便也摒弃了那些条条框框的细致想法,含笑拱手道:“那便有劳许姑娘从中安排了。” “只是不知王爷可否晚上一两日动身?临元到京城,商号赶路,少则也要三日。” 这还不包括朱叔赶去送信的时间。 “晚个一两日倒是没有太大妨碍。”燕王道:“为避嫌,我本就打算同三弟一前一后离京,让他先行便是。” 许明意点头。 如此便方便安排了。 “事不宜迟,晚辈现在便回去安排此事。”许明意起了身施礼说道。 吴恙随之起身:“我送一送你。” 这两步路有什么好送的? 许明意觉得没有必要,但见他已离了椅子,也不好拒绝,二人便一同离开了雅室。 行至廊下,她便叫人止了步。 且他当真就只是为了送她,而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同她讲。 许明意低声道:“前面好些人呢,总不好叫人认出你来。” 吴恙“嗯”了一声,点了头,眸光柔和地目送她离去。 待折返回雅室内,就撞上了一双含着意味深长笑意的眼睛:“你这小子,运气好,眼光也好……许姑娘这孩子,同寻常姑娘家十分不同。” 少年对此没有丝毫闪躲:“是,我也这样认为。” 从一开始接触到昭昭,他便觉得尤为欣赏了。 且那时欣赏之余,还颇为惋惜——这样的姑娘家倘若是个男子的话,定可成大事。 现下想想,他当初有如此想法,怕是年少不知媳妇宝贵…… 父子二人又谈了许多。 窗外骄阳渐烈,翠绿的芭蕉微微卷了叶。 “湘王之事后,皇上尤其听不得洞乌二字……昨日我随群臣入宫议事,隐隐听出了皇上有攻打洞乌之意。”燕王说道。 攻打洞乌? 吴恙极快地皱了一下眉。 湘王通敌之事败露,当务之急是该派人前往滇州重新收编湘王封地驻兵,整顿封地事务,消除湘王可能留下的隐患—— 至于洞乌,没了湘王里应外合,他们此时必然不敢大肆进攻,即便有心要生事,也该清楚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时机,而这间隙,已足够朝廷在滇州建立起相对牢固的防线。 相较之下,此时出兵攻打洞乌,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,滇州那个烂摊子还没收拾,贸然出兵,吃败仗甚至也是有可能的事情。 皇帝此举,说是意气用事也不为过。 这显然是被气昏了头了。 吴恙道:“此举弊远大于利,想来大臣们定会劝说阻拦。” 燕王点头。 阻拦是必然的。 但拦不拦得住就不好说了。 果不其然,两日后的早朝之上,庆明帝便提起了攻打洞乌之事。 不少官员先后站了出来,陈明此举弊端与有可能带来的后果。 庆明帝眼底一片沉冷之色:“洞乌勾结我朝藩王,欲乱我大庆根本,朕若就此轻轻放下,我大庆颜面何在?朕又有何脸面去向险遭其暗害的母后交待?” 大臣们听得脸色各异。 怎么还把太后拉出来了! 什么颜面、脸面的……皇上难道还没能看清现实吗? 且万一打了败仗,岂不更没脸面? 大臣们竭力劝说之际,一直没表态的夏廷贞站了出来。 “臣认为陛下所言在理,洞乌若不及时铲除,日后必然是一大祸患。” 不单是威慑,竟直接还铲除上了? 后面的几名武官听得直瞪眼——说得轻松,当是铲大粪呢!一铲子下去说除就给除没了? 而见夏廷贞发了话,相继又有几人站了出来附议。 双方官员争执不下。 然而这都抵不过庆明帝决心已定。